“我的阿勒泰,生生不息的故土;我的阿勒泰,亘古不变的太阳。金色阿勒泰,山水之灵,绿草如茵……”
在电视剧《我的阿勒泰》中,伴随着女性的吟唱,阿勒泰的高山、森林、草原就此定格。这块位于新疆最北部的边疆之地,比遥远还远,就像世界的尽头。
电视剧中,年轻的李文秀有着自己的困惑:不知道写什么好。剧中的前辈作家回答道:那就试着从自己的生活写起,去爱,去生活,去受伤。
现实中,20岁的李娟第一次发表文字。从《九篇雪》到《我的阿勒泰》《羊道》《冬牧场》,她的写作,让阿勒泰在读者的心目中从一个陌生的地名进化为辽远而诗意的存在。
正如作家朱天心所说,只要打开书,我们就到了马尔克斯的马孔多小镇;同理,读到李娟,我们尽管身在别处,但“同时就在李娟那唯一无二的新疆”:“我要像她一样去热爱我的生活。”
曾有人问李娟:为何留在一个小地方而不向往远方?李娟回答:“我已经生活在远方,为什么还要向往?哪有地方比阿勒泰更远?”
如果说阿勒泰代表着“远方”,那么,不限于阿勒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远方”。它们的共性是:静默、宏大、包容、永恒。
去吧,去阿勒泰,去更多的“阿勒泰”。你的快乐或忧伤、执着或迷茫、骄傲或谦卑,阿勒泰都知道。
2011年11月14日,一只来历不明的大火烈鸟,出现在新疆尔自治区阿勒泰地区福海县的乌伦古湖边。
据当时喀纳斯湖景区的工作人员王宏桥说,这是新疆第二次记录到大火烈鸟,上一次是两年以前。大火烈鸟即大红鹳,是体形最大的火烈鸟,身高可达1.5米以上,分布于非洲、南欧、中亚、南亚等热带地区,常常数百只乃至上千只集群活动。
其迁徙通道一般不经过中国,偶有少数个体路过东部沿海湿地,绝少出现在位于高寒地带的阿勒泰。这只降落在阿勒泰的大火烈鸟,应该是偏离迁徙路线的“迷鸟”。
李娟看到这个消息后,关注点却全在“迷鸟”两个字上:“这个专业术语真是孤独。”这似乎是一个很“李娟”的视角——她总能看见自然事物不易被察觉的状态。同样作为自然主义文学作家,《心灵的慰藉》的作者特丽·威廉斯也曾在美国犹他州的家乡发现几只罕见的美洲火烈鸟,她与李娟有着几乎完全一样的感触:“(它们)走失了方向,远离其通常的分布区域。它们是寻常时节迁徙鸟群中的不速之客。它们是异国他乡的孤独旅者。”
所见即所思,李娟或许觉得自己就像那只偏离航线的“迷鸟”。作为四川人,她在新疆出生,幼时回到家乡四川读书,辗转于两地之间,高中之后不走传统的升学路线,跑到新疆生活,跟着牧民与牧畜的脚步,走遍了阿勒泰的角落,直到今天。
李娟说,她有时候看一些穿越主题的网文,会觉得自己很像一个穿越者,无论是在故乡四川的小城还是天边的阿勒泰:“真正源于传统的旧生活,我才是真正切身体会过的。我才是一个穿越者。我曾在那种生活里以现代的视角和情感去观察周遭所有的人和事,毫无优越感。”
李娟的视角不仅是现代的,更是女性的。如果不是一位奔赴异乡的女性在写作,或许就没有《我的阿勒泰》,即使写出来也将是另一个样子。如果改编拍摄《我的阿勒泰》的主创不是女性,或许更加难以把李娟文字中的明亮、温柔与希望,准确地还原出来。
首先是不同层次的白色,白得令人噤声。“四面茫茫荒野,天地洁白——阴天里,世界的白是纯然深厚的白;晴天,则成了泛着荧荧蓝光的白”,这是冬天的颜色。
到了夏天,如果躺在牧场草地上睡觉,醒来时可能会看到“上方天空的浓烈蓝色中,均匀地分布着一小片一小片鱼鳞般整整齐齐的白云”,它们像是在“吻”着天空。没有风的时候,云很低,则会看到一种“耀眼的白”,有白瓷一样的质地,“不是简单的颜色的白,而是魂魄的白”。
然后是深深浅浅的绿色,绿得固执,绿得自由牧畜。“草原是绿的,沼泽是更绿一些的绿,高处的森林则是蓝一样的绿”,当夕阳的余晖扫过来,一些树身上会出现金绿色。密林的深处还有一种移动的绿色,“是瞳孔凝聚得细小精锐的绿”,绿得像浓烈的生命。
而最绿的绿色,是李娟在森林里遇见的“阴影的绿”:“四处是深厚浓黏的苔藓,苔藓下是一层又一层的,铺积了千百万年的落叶。走在森林里,像是悬空走在森林里一般,每一步踩下去,脚心都清晰地感触着细腻而深邃的弹性。大地忽闪忽闪,动荡不已。”
任何人读到这样的文字时,都会觉得满目清新。在现代自然主义文学并不漫长的历史中,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白云、草木和苔藓,总会进入女性作者的视野中,让人们眼中的自然变得更加通透和细腻。
研究自然主义文学的学者程虹指出,在19世纪中期以后,随着旅行条件的改善和绘画教育的普及,女性画家开始出入哈德逊河沿岸的荒野,去探险,去写生,给原本由男性主导的哈德逊画派(以哈德逊河沿岸自然风光为描绘对象),注入了一种清新的优美和恬静。
比如苏茜·巴斯托的《风景》,画中是“浓浓的树荫之中,有一束微妙而神圣的光,点亮了树林。林地上长满了厚厚的青苔,横穿着一条映着倒影的石溪”。
自然主义就起源于人们对这些无用之物和渺小之物的关切,女性的天性与之似乎是相通的。她们不会每时每刻追问意义,在对自然的直接观察中,无意间已经回答了每个人心中的意义之问。
所以作家阿城说,李娟的文字是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奇迹,是一种“没有包浆的写作”,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纯净”。她摆脱了中国文化的层层“包浆”——文学传统、历史文化、人物典故或繁复理论——只是把自然的不同样子、不同侧面写下来,带着她的情感和善意。
电视剧《我的阿勒泰》,呈现了像书中一样迷人的阿勒泰景致,却绝非简单的风光大片。当李文秀(周依然饰,对应原著中李娟本人)问母亲张凤侠(马伊琍饰,对应原著中李娟的母亲)关于“人生有用无用”的问题,张凤侠回答说:“你看看这个草原上的草、树,有人吃有人用,就叫‘有用’,要是没人用,它就这么待在草原上,那也很好嘛,自由自在的嘛。”这时你便知道,剧集主创与演员对《我的阿勒泰》的理解无比准确。
剧版《我的阿勒泰》另一个难得的地方在于,将女性的境况以及她们在困顿中的选择和坚持,作为隐藏在全剧中的脉络。
最令人震动的一幕,是巴太(于适饰)的哥哥再次喝得酩酊大醉,不顾妻子托肯的痛哭与劝阻,深夜独自骑马回家,半路上倒在了风雪中。随后的镜头,是这位年轻母亲带着小女儿在牧场上放羊,此时她们神态轻松,似乎已经走出悲伤。
李娟眼中的阿勒泰,始终与女性的呼吸和命运相连。或许可以说,是生活在那里的女性让阿勒泰这个高寒地带变得有些温度。她和妈妈曾经在阿勒泰喀吾图开过一家裁缝店,收了一个哈萨克族的已婚妇女哈迪娜当学徒。哈迪娜的手脚不太灵光,但工作很努力,就一直干着,多少学会了一些技艺和汉语,但后来不得不辞职回家做家务。
“几乎我们所知的每一个哈萨克女人都终生沉没在家务活的汪洋之中,也不知道她们都从哪儿找的这么多事来做。而男人们从外面回来,鞋子一踢,齐刷刷往炕上躺倒一排。就一直那样躺着,直到茶水饭食上来为止,真是可恶。”
李娟忍不住为她们抱不平。在剧版《我的阿勒泰》中,托肯一直想要一个搓衣板,那样洗衣服时没那么累,但包括丈夫在内的家里所有男性,没有一个人把她这件事放在心上。
困扰寡妇托肯的改嫁问题和生计问题,在现实中也没有太多选项。在写《我的阿勒泰》的年代,李娟遇过不少哈萨克族的寡妇,她们如果再婚,孩子便要还给前夫的家庭。有位离婚的女人希望自己带孩子,于是一个人开饭店,把三个孩子拉扯大。
李娟说:“喀吾图有一个奇怪的惯例,只要是饭馆,统统是寡妇开的;只要是女人,一朝成了寡妇,可干的事情似乎只有开饭馆。”
剧里的张凤侠也是一名寡妇,丈夫去世以后,她到阿勒泰开小卖部,越搬越远,一直搬到阿尔泰山深处的夏牧场。比托肯幸运的是,她有一段值得托付与怀念的爱情。
也许张凤侠天性如此,也许她到阿勒泰以后感染了当地女性的爽朗,也许兼而有之。
张凤侠、托肯以及李娟书里的哈萨克族女性,有一个相似点——“都是那么的快乐,热情,又好像很寂寞似的。她们都眼睛明亮,面孔发光”。
2024年2月23日,阿勒泰地区吉木乃县。第五届萨冬牧文化旅游节上盛装打扮的哈萨克族姑娘。(图/视觉中国)
剧里的蒙古族女性告诉张凤侠,“再颠簸的生活也要闪亮地过”,这是阿勒泰女性共同的内心信仰,相信也是原著作者与剧集主创、演员们想要表达的东西。
关于爱情,剧版《我的阿勒泰》神奇地还原了李娟的视角。于适饰演的巴太虽然是剧集原创的角色,但他出现在女主角李文秀面前时的样子,完完全全就像李娟书里写的暗恋对象麦西拉——“像个国王一样”,“从那片金光中走过来”,“穿过重重的人群,笔直来到我的面前,热烈地看着我”。
丝毫没有油腻感,也不令人感到刻意,仿佛是从书里走出来的角色——这不禁令人感叹,不愧是于适,不愧是《我的阿勒泰》。
尽管《我的阿勒泰》的原著和剧集都讲到了很多孤独的人、不尽如人意的爱情和婚姻、无可奈何的时代变化,阅读和观看它的体验却并不哀伤,反而有一种或明或暗却从未熄灭的希望。人们于是觉得“治愈”。
书里的麦西拉最终没有向李娟走过来。而在秋收后金光灿烂的麦田,走过来一位扛着铁锹的友善农夫,邀请她到家里参加拖依(哈萨克传统宴席,同时举办乡村舞会)。顺着他指的方向,李娟看到“河那边高地上的一片村庄正安静地横置在世界的明亮之中”。
张凤侠日夜思念的仙女湾小道,是一条阿勒泰牧民千百年来逐水草而迁徙的古牧道。随着现代公路的开建,牧民们开始沿着公路迁徙,仙女湾小道逐渐没人走了。那里是张凤侠与老牧民的乡愁,唯有仙女湾知道她的爱情,唯有仙女湾记得牧民们正在消失的生活,他们依然会一次次重返。
仙女湾小道大约便是李娟书里的“乌斯曼小道”,通往一个叫“滴水泉”的地方。据说“每一个牧民在荒野深处寻找丢失羊羔的时候,都坚信滴水泉就在附近”,这种信念总会引导他们找到羊羔,走出荒漠。
李娟小时候多次与大人乘车路过滴水泉,路边有一家由一对内地夫妻开的小饭馆,吸引来来往往的司机和乘客停下来吃饭住宿。后来新公路开通,人们不再经过此处,旧道路和小饭馆便都被抛弃了。
这样的故事在阿勒泰以及通往阿勒泰的路上,一定发生了无数次。作家刘亮程有一次从乌鲁木齐开车出发,前往天边的阿尔泰山,在戈壁滩里遇到一家简陋的“沙湾大盘鸡”饭店,停下来歇息,看着荒野日落,尝到了一辈子最难忘的晚饭。几年后他再次路过,特意在黄昏时抵达,却再也找不到那间土房子。
很多作家或许写到这里便算了,留给读者不尽的遗憾。但李娟不是,她说滴水泉的故事并没有结束。
世上有很多个滴水泉,在每一个寻找滴水泉的年代,人们还会像那对开饭馆的年轻夫妻一样。在困顿和迷茫时,总会有人说:“我们去滴水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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